“叮咚” 小强按了一下门铃，稍等片刻，没有动静。

“叮咚、叮咚” 又按了两下，片刻，里面陆陆续续传来细碎的声音，像是在收拾垃圾袋，然后是拖鞋拖过地板的声音，开灯声。 门开了

人未看清，一股烟味夹杂酒味的刺鼻味道到先行恭迎了， 对方一脸邋遢，头发乱糟糟的，近乎花白，胡子随意横长着，最明显的是一双眼睛，没有丝毫的灵气， 灰蒙蒙的遍布血丝，疲倦写满了整张脸。

王瑞都不敢相信，这是一个7岁小孩子的爹了，居然问道“您是，张辉，张先生吧？” 说完，他就后悔了。

对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，“进来吧” 沙哑低沉，没有任何表情， 明显对他们这次采访，没有什么期盼。

本来他还想问，要不要脱鞋，但看到屋内的场景， 算是对他的问题做了回答了， 径直走了进去。

两人进了大厅，张辉就已经倒在一侧沙发上，自顾抽起烟来， 他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，端端正正放在茶几上，灿烂得笑着，旁边则突兀的放着一个脏兮兮的烟灰缸。 房子还挺大，三室一厅一厨一卫，面积估摸着有150方左右了，客厅也特别大，一角落放着一架雅马哈钢琴，钢琴下面却随意散落着一个个空酒瓶。能买得起这房子的，家境应该不错， 可现在........

“想抽烟，自己拿”他使命抽了一口，久久不见吐出。

“哦，不用，谢谢。” 他闻着这味道就难受，别说让他抽烟了，满屋子都是这个味。

不过他的这个态度，让王瑞觉得，好像王瑞才是被采访对象。

记者的本能和不甘让他想转移话题，随口冒出一个问题。“您爱人呢？” 他女儿和他爱人像一个磨子刻出来的。 电话中不是她接，上门倒也不见她，也的确有些奇怪，提这个问题也可以作为桥梁或者缓冲，和他套些近乎。 没想到这么一句，却让张辉拿着手的烟抖了一下。

“在7院” 他有猛抽了一口，长长吐了一口烟。

王瑞和小强，显然对他的回答，很是惊讶，两人张着嘴巴对望了一下，算是对各自惊讶的肯定。他们知道，7院，是临江有名的精神病医院， 临江人有时候骂人或开玩笑挖苦，就会说“你7院跑出来的吧”，就是说你个精神病，神经兮兮地。

王瑞回想起当时的场景，为了跟踪事件，比如赔偿等事宜，他当时医院也是去了的，她虽然悲伤，但也不至于到精神奔溃的境地。

张辉不屑地白了一眼：“她妈妈去世后，她也每晚都能梦见梦儿，开始还模模糊糊的，后来的梦就越来越清晰了。”

 他缓缓站起身，打开了窗户，让黑夜的冷风，带来徐徐微凉，赶走室内的闷气。张辉站在窗口，望着窗外，轻叹了一声，像是要打开心结一般。

“梦儿和他外婆去世后，我们总觉得事有蹊跷” 他顿了顿，渐渐变得有些激动了。“事故出现的太突兀，赔偿太过顺利，而且此类事件临江也频繁发生。”

王瑞着点头，表示同意。

“她外婆去之前，常梦见梦儿，说他没死”

王瑞继续点头，这事他知道。

“她外婆去了以后，轮到我老婆经常梦见这样的梦了。两个人做同一个梦，一模一样的梦！”

“您是说，他们两个人做同一个梦？” 王瑞有些惊讶。

“没错，一模一样” 张辉掐免了烟，直接把烟蒂扔到了窗外，然后一直看着他落下去。他走了回来，慢慢坐回沙发。“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老婆做什么工作的吧?” 他灰蒙蒙的眼神在他俩中间游荡。

"我们，只知道笔记里面写的一点皮毛" 王瑞尽量装作不晓得太多的样子，实际上他的确知之甚少。笔记里面有提及她得工作，不过他想更详细的了解情况。小强听的入神，手痒般去抽了两根烟，给了王瑞一根。 三个人就都抽上了，王瑞本不想抽，但想着，这样或许更容易打成一片，现在屋内的味道也淡了许多。

“我老婆在一处科研机构工作，机构名字叫‘临江生物仿生技术有限公司’， 从事的工作，是研发制造各种人体仿生器官，除了大脑。市面上流行的大多数仿生器官，基本都是他们研发生产的。”

“这和您夫人的病情有什么联系吗？”

他也不管王瑞问了什么，继续道“但近半年来， 他们公司几乎停止了成人器官的研发和生产，转向了幼儿童领域。” 张辉停了一会儿，抽了几口烟。

王瑞静静的等着。 小强顾自掏出一个录音笔，轻轻放在桌子上， 用眼神询问着张辉，张辉看了桌子一眼，没说话，吸了最后一口烟掐灭了烟头，又抽出一根，点上了。

“你知道，他们的技术能到什么程度， 他们可以制造，除大脑以外的全部仿生器官。正如笔记里面说到的，有一天，在梦儿失事前1个月左右吧， 她拿到了和梦儿手臂完全一样的模型稿。 梦儿左手臂的肩膀处有一块小小的胎记。 当时她也没在意，但一个月后，梦儿就出事情了。  ”， 张辉更加显得激动了： “虽然我们也不太相信，梦儿还活着，但每天晚上都做一样的梦，就不得不怀疑，梦儿或许就在某个地方，每天晚上，她都在梦里喊着妈妈，说他脑子疼，让我们救救她。”

“所以，你们怀疑，是有人将梦儿的脑子移植到了仿生躯壳中？”王瑞插口问道。

“是的，但我们更庆幸的是我们梦儿或许还活着，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，这个给了我们全部的勇气和希望，但这个事情没法子告诉任何人，告诉谁都不会相信的。“ 他饶有其意的斜了一眼王瑞， 继续说：“我们表面上继续工作，私下做了详细的计划，准备潜入他们的高层办公室，拿走他们的交易合同， 找出什么人在和他们做的那笔交易，然后顺藤摸瓜，找到我们的梦儿。这是一桩惊天大阴谋，事关我们的孩子，我们不得不做。” 他停了一会儿。“行动的那天晚上，天气挺好，不冷也不热，计划是由我先破坏他们的监控系统，然后她出面，以忘记资料为由，弄晕保安，抛开负责人办公室的门找相关资料。”他叹了口气，“没想到，事情败露地这么快，她刚弄晕保安，警察就来了。 她都没来得及进去，我就这样远远看着我老婆被带走了。” 他又抽出了一根烟，失声道：“等再看到她得时候，她已经疯疯癫癫了，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，一个劲的抱着脑袋，说脑子疼。”

“出来，就疯了？” 王瑞纳闷道。 “你没有追究责任吗？”

“没有殴打的痕迹，血液检查也没有发现使用药物的痕迹，甚至调用了监控，也没有特别的地方。 警察反而还质问了我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，怀疑我与此事相关。” 他气愤道。

“那家公司，你后来还去过吗？” 王瑞问。

“去过几次，开始还在，自我把笔记发出来后，那个公司就神秘失踪了。” 他又掐灭了烟屁股，开始抽第四根烟。 看着我们也抽完了，又倒出两根，扔了过来。

“神秘失踪？ ” 王瑞呢喃道。

“就好像从来没开设过一样。”

“我们可以帮你追查一下，设法把这家公司找出来。”

张辉无奈笑了一下，摇摇头道：“没这么简单，我也有问过，根本查不到。只听说隶属于全球科技论坛。”

事情越发蹊跷了，这么高科技的公司，应该多多少少有相关信息才对，而且还和全球科技论坛扯上了关系，这就更加应该名正言顺可以查到才对。 不过，他们背地里到底是和什么组织在从事人脑移植实验呢。

“您没做到过类似的梦吗？”

“没有”

“依您的看法，是这个组织在有意暗杀特殊的苗子，并将其转移到人造躯体中？”

“没错，正如我在笔记最后一页写的。”他又猛抽了一口烟。

“要是如你说的，这可能是本世纪最令人发指的最丧心病狂的试验了，人人都可以得而诛之。” 小强愤愤的来了一句。

“把笔记发到网上的是你吧！” 王瑞又问道。

“是的，这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了。” 张辉绝望的说道，“本想依靠网络的力量，来找到这家公司，挖出其中的真相， 哎....” 他常常的叹了口气，“没想到没几天就被删除了，之后我怎么发，就立马被删除，发哪里都被删除。从绝望到希望，从希望又到失望。 仅一周时间，太残忍了。 ”

“之后，我连工作也丢了，呵呵" ，他居然冷冷的笑了起来，“警察找上了我们公司，说我涉嫌 ‘编造、故意传播虚假恐怖信息’，给予口头警告。 公司迫于压力，把我开除了。”

“哈哈，哈哈哈”，他的笑声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，手捂着肚子，脑袋磕到了茶几，还在笑“你们倒是帮我啊，帮我啊。 哈哈哈哈哈。”，抬头时，眼角有泪光在闪动，他胡乱摸了一把，不笑了。沙哑的说道：“请帮帮我，帮帮我们，哪怕让我去死，我只要我的梦儿回到我的身边。”

离开时候， 王瑞说了些安慰的话：梦儿我们会一起想办法帮忙找，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， 他神情麻木地点点头。

“请相信我” 王瑞掷地有声的说道。他耷拉着脑袋，没有动， 只是朝这边挥了一下手，关了门。